阿嬤與我(二)
人生最大的幸福,
莫過於確信我們被人所愛。 法國詩人雨果
也許是年代的關係,我六歲就跟阿嬤去牽罟,他們會看潮水如何?在用大貝殼用力吹出宏亮聲音來,嗚嗚的長聲…全村聽到就要準備出海去牽罟,有時凌晨、有時中午,因為要看著潮水決定。
看著大人把漁網從山坡草屋抬到海邊的船上,那深沉重量遺留在深刻沙灘的足跡裡,好亂好亂,等漁船出海把漁網撒在海上形成ㄇ字型船就開回岸上,兩邊的人馬早就開始準備套上自己腰帶上的繩索,往後拼命的拉繩索,像在拔河比賽,好不容易才把捕到的魚貨全拉上岸,接著魚販來挑選活蹦亂跳的大魚,剩下小魚蝦等等就分成八九十人份(看人數多少,大小一樣,公平的抽籤分配)。
有時中午沙灘好燙,汗流夾背,大伙兒看到豐收的喜悅,也都笑容滿面,么喝著快點要把魚川燙曬乾,此時海邊就像市集般熱鬧滾滾,我都會跑到海邊,檢拾迷路的小魚,順便戲水追逐浪花。
表姊們都說:「阿嬤把我寵上天了,看到電線桿上的烏秋,它的聲音像在叫扁哦!扁哦!(台語),小時候的我就哭著告訴阿嬤說:烏秋在笑我扁鼻啦!要阿嬤您拿竹桿去打它,疼愛我的阿嬤也真的照我的話去做了,到現在我彷彿還聽到阿嬤告訴烏秋說:「你不要在笑我乖孫扁鼻阿!」
在颱風過後,我跟阿嬤會到海邊撿飄流的枯木,人家有壯丁拉車可幫忙,只有我跟阿嬤就像螞蟻一樣,拿一點點的枯木勞累返回奔走。
住在不到10坪的矮房裡,地上全是泥土鋪成的土地,牆上是看得見的磚頭,愛亂畫的我,不是畫了火車,就是畫了歌仔戲裡的古典美女。
沒有電燈的年代是用油燈代替,夏夜太熱只能用扇子扇熱,就在屋外鋪上草蓆睡覺,看到滿天閃亮的星辰,也看到無數的螢火蟲在飛舞,聽到蛙鳴求偶的叫聲,還有我養了二十幾隻鴿子,咕嚕咕嚕的回應聲。
有時媽媽會埋怨的說:四歲就沒爸爸了,也沒照片可以懷念,阿嬤就告訴媽媽說:「妳看妳女兒,她就是你爸爸的翻版,眼神個性沒有不像妳爸爸,不知是不是妳爸爸來投胎轉世,如果她是男生就好了。」
原來阿嬤把我看成是她深愛的亡夫,媽媽是把我當成她親愛的爸爸依賴,難怪我會是貧民區的小公主,被寵的無法無天。
阿嬤會利用夏天到別人家,幫人家曬稻子,賺取工資等等。
可能家裡四個小孩要唸書,生活太貧苦。
當時已快六十歲的阿嬤,竟然跑去利澤簡應徵磚窯工,粗重的工作,也曾讓阿嬤做到吐血,阿嬤為了養育我們,還是繼續做了十幾年。
每年阿嬤她老闆生日,阿嬤都會拿一份豬腳麵線回家給我吃,阿嬤不捨的告訴我說:「妳跟我老闆同一天生日,爲什麼妳這麼歹命?希望妳以後也會跟我老闆一樣好命!」
我知道疼愛我的阿嬤一定是拿著東西哭著回家的,因為在她臉上掛滿了淚痕…。
在物質生活上我們是貧困的,有時鄰居的阿姨們會拿些自己種的菜給我們,就像一天煮一條大黃瓜湯是我們全家的菜單,但在精神上我們是幸福的。
光子99.7.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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